靜坐然后知平日之氣浮;守默然后知平日之言躁;省事然后知平日之費間;閉戶然后知平日之交濫;寡欲然后知平日之病多;近情然后知平日之念刻。
人雖至愚,責人則明;雖有聰明,恕己則皆。爾曹但常以責人之心責己,恕己之心恕人,不患不到圣賢地位也。
有理義以養(yǎng)其心,則雖老而神明不衰。茍為不然,則昏于豢養(yǎng),敗于戕賊,未老而志衰矣。勵志之士,可不戒諸。
水不能不遇風,長川巨浸,泓澄無底,雖大風不能使之濁。心不能不應物,欲盡理明,表里瑩徹,雖酬酢萬變,不能使之昏。無風則清,有風則濁者,塵滓之伏于下也;靜之則明,動之則昏者,利欲之藏于中也。
君子所信者,此心也。若愿后世之毀譽,是有待于外也。
天下有非望之福,亦有非望之禍。小人不知禍福之相倚伏也,則僥幸以為嘗。是故失意之事,恒生于其所得意,惟其見利而不見害,知存而不知亡也。
改過則長善矣,甘貧則足用矣。
一念不敢自恕,斯可謂之修。一語不敢茍徇,斯可謂之直。一介不敢自污,斯可謂之廉。
不好名者,斯不好利。好名者,好利之尤者也。
小人其心,君子其飾,名是而實非,其天下之大害乎?
吾不知所謂善,但使人感者即善也。吾不知所謂惡,但使人恨者即惡也。
得意而喜,失意而怒,便被順逆差遣,何曾作得主。馬牛為人穿著鼻孔,要行則行,要止則止,不知世上一切差遣得我者,皆是穿我鼻孔者也。自朝至暮,自少至老,其不為馬牛者幾何?哀哉!
薄福者必刻薄,刻薄則福益薄矣。厚福者必寬厚,寬厚則福亦厚矣。
故吾人用功,力除傲氣,力戒自滿,毋為人所笑,乃有進步也。
儉以養(yǎng)廉,譽洽鄉(xiāng)黨;直而能忍,慶流子孫。
清則易柔,惟志趣高堅,則可變柔為剛;清則易刻,惟襟懷閑遠,則可化刻為厚。
凡與人晉接周旋,若無真意,則不足以感人;然徒有真意而無文飾以將之,則真意亦無所托之以出,《禮》所稱無文不行。
向人說貧,人必不信,徒增嗤笑耳。且人即我信,何救于貧,嘵嘵者可厭也。
凡人皆不可侮,無用人尤不可侮。
盛怒極喜時,性情改常。遇有所行,須一商之有識者。不然,悔隨之矣。
聞人之善而疑,聞人之惡而信,其人生平必有惡而無善。故不知世間復有作善之人也,若夫造作全傅會以誣善良,鬼神必殛之。
責備賢者,須全得愛惜裁成之意。若于君子身上,一味吹毛求疵,則為小人者,反極便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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居鄉(xiāng)勿為鄉(xiāng)愿,居官勿為鄙夫。
名節(jié)至大,不可妄交非類。
亂世之名,以少取為貴。
外重者內輕,故保富貴而喪名。節(jié)內重者外輕,故守道德而樂貧賤。
寧可忍耐而死,不可向利而生。
貴視其所舉,富視其所興,貧視其所不取,窮視其所不為。
見人有得意事,便當生歡喜心。見人有失意事,便當生憐憫心。皆自己真實受用處。忌成樂敗,何預人事,自壞心術耳。
世不若不求利,即無害。若不求福,即無禍。
名節(jié)之于人,不金帛而富,不軒冕而貴。士無名節(jié),猶女不貞,雖有他美,亦不足贖。故前輩謂爵祿易得,名節(jié)難保。
處有事當無事,處大事當如小事。
處事貴熟思緩處,熟思則得其情,緩處則得其當。
術字亦有不可少處,但必不得已而后用。專意利人而用,謂之圣賢??刹槐赜枚?,專意利己而用,謂之奸雄。
輕信人不一定多疑,而多疑的人每易輕信。
陰,小人者。陽,君子也。進君子而退小人,燮理之能事畢矣。
嘲戲人自事惡事,尤不可入一二壯語,入壯語則戲者皆真,每令人恨。若規(guī)人過失,不可入一二戲語,入戲語則真者畢戲。每令人玩,失規(guī)人之旨矣。
勿以人負我而隳為善之心,當其施德,第自行吾心所不忍耳。未嘗責報也??v遇險徒,止付一笑。
有一種人以姑息匪人市寬厚名,有一種人以毛舉細故市精明名,皆偏也。圣人之厚寬,不使人有所恃。圣人之精明,不使人無所容。
君子與小人斗,小人必勝。在君子惟有守正以俟命而已。固不可懼禍而誤入小人之黨,亦不可恃為君子而有與小人角勝之心。
人有求于我,如不能應,當直告以故。切莫含糊,致誤乃事。
有必不可行之事,不必妄自輕營。有必不可勸之人,不必多費唇舌。
優(yōu)娼輩好嗤笑人,而敢為無禮,此自不賤本色。其趨奉不足喜,怠慢不足怒也。
遇疾惡太嚴之人,不可輕意在他前道人短處,此便是澆油入火,其害與助惡一般。
處事當務詳慎,不可盡興燥脾。凡飲食舉動言語筆墨,盡興便放肆。一燥脾便刻薄,其始無害人之心,而其事必至于害人。初若不至殺身,終至殺身而有余也。
吾不如者,吾不與處,累我者也。與我齊者,吾不與處,無益我者也。惟賢者,必與賢于己者處,賢者之可得與處也,禮之。主賢世治,則賢者在上。主不肖世亂,則賢者在下。
善自是士人常事,今乃邀身后福報,若市道,吾實恥之。
任事者當置身利害之外,建言者當設身利害之中。